重補 十一年, 平山趙匡善妻朴召史, 縊刺致死。其父朴長赫發告內, 爲其媤母崔召史勒縊勒刺云。初·覆檢, 實因自刺, 因長赫子龍海擊錚行査, 道啓, 若謂自刺, 則旣結其項, 一刎·二刎, 至於三四者, 非弱女可辦。若謂被刺, 則家中只有其夫匡善及匡善之繼母崔女而已。朴女于歸, 未過數月, 夫妻未有反目之事, 姑婦亦無反唇之跡, 則以夫殺妻·以姑殺婦, 俱是理外。而其婢四丹, 乃以非親·非族之李次望往來其家, 崔女産兒等說, 明白納招。匡善六寸趙匡辰, 以血染衣服搜見之語, 丁寧面質, 則崔女恣意行淫, 現露於其婦, 故必殺之心, 恒蓄於中, 乘時刺之, 假作自縊, 斷然無疑。崔女·李次望, 枷囚以待處分云。特遣御史李崑秀, 按覈書啓, 趙匡辰以崔女近親, 不思掩諱, 乃反暴揚之, 此獄肯綮, 似屬匡辰。四丹招內, 崔女房出入之人, 頭着喪笠, 昏夜之中, 不卞其面, 而匡辰以陳告次望之意申囑, 故始以次望陳告。到今思之, 着喪笠者, 必是匡辰, 而其家患染, 一村不通, 而匡辰獨自往來云。故逐條盤問於匡辰, 則刑至七度, 忽然直招, 斷以元犯, 恐無可疑云。曹啓, 臣旣承往示大臣, 俾陳意見, 諸堂各陳所見之命, 依聖敎, 往示于領議政金致仁則以爲, 匡辰自服, 彰露無餘, 此係倫紀大變, 造謀·加功, 不可分屬, 一獄兩償, 非所持疑, 崔女之不卽取服, 是爲可恨, 嚴訊輸款云矣。分付道臣, 嚴刑取服, 何如啓。判付內, 平山之獄, 卽大疑案耳。三載于玆, 尙遲一決, 蓋其姑婦也, 而戕殛之班族也。而奸騙之謀至憯矣, 事極醜矣。傷倫敗俗, 未有甚於此獄。朝家於此, 重加致愼, 覈之又覈, 不嫌煩複, 閱道査·曹讞者已屢矣, 而率不免隔靴爬痒。及見繡行査本, 始驗難誣者天理。崔女姑也, 朴女婦也, 崔女慣於耽淫, 朴女作其眼釘, 滅口一念, 已在于歸之初, 畢竟結果, 兼用刃索, 而所謂奸夫, 幾誤於李次望, 終歸於趙匡辰。本獄顚末, 不過如斯。大抵縊刺一款, 當別人己, 而謂由己焉, 則毋論縊刺之先後, 己自辦得, 非荏弱女子所可能, 能亦不可爲, 此檢牒之誤也。謂由人焉, 則時丁白晝, 夫也在庭, 姑雖欲逞其惡, 婦豈肯受其毒, 當其若刺·若縊也, 口若無叫號之聲, 手必有遮截之傷, 而竝不見明證。刺痕淺深, 多至於四, 則尙可曰一刃致命乎, 縊痕堅紫, 已現於初檢, 則又可曰死後勒縊乎。欲得縊刺根因, 先辨淫奸虛實, 而次望名字微發於檢招, 牢定於道啓, 門內相見, 半夜潛出云云。四丹母女, 一辭納招, 則此似爲次望之斷案, 而懷孕也·隳胎也, 又引而不發, 便沒歸趣, 此道啓之誤也。以此不具之獄, 摸索斷定, 徑擬一律, 大有乖於審克之政。特命近臣往哉閱覈, 惟貌之稽, 惟言之聽, 惟輿論之博採。到今一反前案, 罪人斯得, 向來許多情僞, 都是潦水之歸壑, 崔女鶉奔之跡自綻, 次望鴻罹之冤可雪。於是乎奸夫, 歸於匡辰矣。匡辰招旣曰, 縛而縊, 縊而又刺云爾, 則容手沒策遮截, 非可論也, 又曰厥夫出而借鞍, 厥婢送之採菜云爾, 則家無人, 隣無證, 叫號伊誰聞之。原初次望之被誣, 專由匡辰之移禍, 覓來類己之人, 要售熒衆之計, 次望持衰, 把作優孟之服, 次望同閈, 視同瓜田之履, 一轉而囑四丹, 再轉而嗾鳳元, 白地做出, 暗中竊笑, 殊不知乾道昭昭·神先定命, 錯認一家喪人之說, 伏案於次望面質招矣。平問則匡辰輸款, 對造則崔女語屈, 是所謂一朝豁然貫通, 而無情者不得盡其辭者也。本曹回啓中, 二段起疑, 未知其信然, 其然豈其然, 縊與刃下手雖同, 縊則遲, 而刃則速。以淫女奸夫, 行兇之心, 難失者時, 易露者機, 而借鞍者將還矣, 採菜者將還矣, 恐恐然·盻盻然, 惟懼其了當之不速, 旣縊之又刺之, 故覓剉桑之刀者, 要揜跡也, 更着在笥之衣者, 欲藏痕也, 何疑於縊之不力, 從以亂刺乎。懷孕隳胎云云, 在次望固可覈, 在匡辰無可疑, 妖婢猾校之前後誣引, 罔非匡辰所脅囑。懷孕·不懷孕, 隳胎·不隳胎, 不足輕重於匡辰, 何憂乎懷隳之便沒下落乎。繡斧纔返, 鐵案已成, 只宜分首從以其律處斷。崔女速捧遲晩, 李次望放送。己酉曹回啓, 匡辰昨年已物故, 崔阿只依法典詳覆施行何如? 判付內, 蓋此獄情, 不啻千頭萬緖, 而要其歸, 則淫獄兼殺獄, 而淫獄爲殺獄之本, 先定淫獄, 次及殺獄, 方可謂不失次第。以言乎淫獄, 則李次望之說, 微發於初檢之招, 而牢定於前道臣嚴思晩之査啓, 繡覈出而便歸趙匡辰矣。大抵崔女與匡辰爲媤五寸親, 其所往來, 本自無常, 則喪夫十餘年, 年紀方盛, 匡善幼穉之時, 曾無失行之事, 到今年紀稍多, 匡善長成之後, 始有此狼藉行淫之擧乎? 此一可疑也。雖以行淫之見捉於朴女爲恥, 同力戕殺爲言, 而匡善年少, 不可以鎭長鱞居, 則又將後娶, 是去一婦生一婦, 其可以隨得隨刹乎。此二可疑也。李次望往來云云, 打成一片, 至有四丹母女, 二更量自大門出來之證, 移易不得。到繡覈曰, 以誣告,便卽脫空, 則四丹最末招, 匡辰來臥崔女房之說, 又安知不脫空於後日更査之時乎。此三可疑也。四丹呑吐之招, 到道査曰, 以直陳者, 專出畏中營之周牢云爾, 則何惜乎匡辰, 何憎乎次望, 而只言次望, 不及匡辰。到繡覈乃反拔次望, 而代匡辰, 此正年幼賤女都沒主宰, 發問曰次望, 則對以次望, 發問曰匡辰, 則對以匡辰, 知如此則生, 不如此則死而已。前供後供, 似不必爲然。此四可疑也。疑獄之廉探鉤得, 雖曰常例, 前而道臣按査所廉探者, 卽李次望也, 後而御史按査所廉探者, 卽趙匡辰也。湊合於次望而似有條理, 湊合於匡辰而亦似有條理。今之萬口, 卽前之萬口, 而同是廉探, 判作兩段, 則次望之爲贗爲眞, 匡辰之或是或非, 其孰能辨之乎。此五可疑也。産兒一事, 卽淫獄肯綮, 而不埋則棄, 亦是淫女掩跡之茶飯, 此獄則四丹只言擁衾。各招只稱風傳, 而所産兒之若埋·若棄, 便沒下落, 殆無憑據。此六可疑也。以屍親朴長赫爲其女報讎之心, 崔女奸夫之爲誰某, 必有窮搜極覓之事, 而初檢招辭, 別無他語, 覆檢招辭, 始以繼姑行事不美之說, 聞於其女云, 而道査納供, 又以元無此說爲言李次望云云。只憑他人口招, 而書之於其子之擊錚文字, 此何等緊重, 而初若是泛及次望, 後亦無援引匡辰乎。此七可疑也。兩處失火之說, 始疑於朴女之累德, 畢竟立證之論, 終歸於崔女之淫行。此八可疑也。手記捧出之時, 崔女事之目不忍覩, 口不忍言云云。諸趙歸之於不慈屍親, 則斷之以不美, 兩說互相予盾。此九可疑也。朴女歸趙, 不過數朔, 而其間崔女·匡善迭痛時疾, 計其無故日子, 不過三十餘日。崔女雖曰耽淫, 何必於子婦新入之際, 染疾新起之餘, 再邀匡辰, 肆然行淫, 又況於三十餘日之內, 有何忙忙汲汲之事, 而一邊綢繆, 一邊戕殺乎。此十可疑也。匡辰承疑之招以爲, 與崔女交奸, 始於癸卯, 癸卯之於乙巳爲三年之久, 則匡善以前室長成之子, 引義告絶, 雖難辦得, 據理挽止, 何所不可, 而一任崔女之跳踉, 不顧門戶之醜辱乎。此十一可疑也。崔女, 在匡善, 母也。義不絶之前, 不能禁止, 容或無怪, 而一匡辰之托辭驅逐, 俾不得接跡, 何難之有, 一番·再番, 至于除去其妻之境, 而佯若不知乎。此十二可疑也。五寸叔侄之間, 有此倫紀之變 則匡善雖爲繼母隱諱, 一村諸趙, 豈不思所禁戢, 以爲保班名持門戶之計, 而一味伈泄, 視若尋常。此十三可疑也。次望之名, 出於四丹之口, 而四丹則或稱趙鳳元之慫慂, 或稱趙匡辰之威脅, 則鳳元·匡辰, 卽是次望之血怨骨讎, 而次望放出之後, 所往復於匡辰者, 不過是呈訴官家推治鳳元·送言宗侄笞治四丹而已, 則次望之於匡辰, 初無執贓, 可知。此十四可疑也。繡覈摘發之後, 宗傑以匡辰則爲趙家之絶屬, 崔女乃趙家之出婦, 發憤納招, 無所顧藉, 而行淫情跡, 終無一語, 立證之事, 只以夢想不到爲言, 畢竟指以爲可疑之端者, 特事端已出後, 匡辰之不使匡善呈卞等, 一二漫語而已。此十五可疑也。以言乎殺獄, 則初·覆檢驗, 雖曰爽誤, 而四肢無緊縛之跡, 兩手無遮截之痕云者, 亦足爲自縊自刎之證, 則不可謂之專無所據。此一可疑也。道臣査啓, 引無冤錄臥所被死條, 以卞初·覆檢直斷自刎之非, 又引無冤錄要害處一刃直致命條, 以實初·覆檢無遮截之案, 又說出扶起跪之假作自縊等語, 以明崔女用計之陰慘, 而刃傷時其坐·其臥, 其孰卞之? 刀痕爲四處, 則非一刃致命可知, 食氣嗓之先絶, 其孰知之。人物致命, 肢體伸直, 則扶起而跪, 其孰能之。此二可疑也。血衣改着一事, 最爲執言之端, 而非但崔女之極口發明, 設令有眞箇血衣, 爲其姑者, 忽見其婦, 刃傷致死, 血濡縷不止, 則喫驚前救, 以冀僥倖者, 人情之常, 則如是之際, 血濺衣裾, 不是異事, 以此爲戕殺之證, 未知其必然。此三可疑也。匡辰雖有斗大之膽, 朝與崔女謀殺朴女, 暮乃不動聲色, 而參涉於書給手標之時, 呼添母字上繼字, 決無是理。此四可疑也。崔女與匡辰爛熳同心, 必欲除去朴女, 則暗地行兇, 滅口掩跡, 有何難事, 而乃於白晝大村之中, 行此八九分易綻露之擧乎。此五可疑也。其婢採菜之行, 期限稍久, 其子借鞍之出, 遲速難知, 則潛匿匡辰於別處, 共戕朴女於暫時者, 已不免危道, 而又安知不有束縕之隣嫗·乞米之村女, 無心而突入乎。此六可疑也。匡辰若與崔女, 爛熳交奸, 爛熳殺越, 忽地背馳, 獨拔其身, 奸夫則歸之於次望, 殺變則證之以血衣, 彼爲崔女者, 乃將低頭順受,而其不曰, 汝與吾曾有如許如許之事, 今反推納於死地, 獨占其生路云云。于以折其詐, 而洩其憤乎。前後崔女之供, 曾無此等句語。此七可疑也。雖在尋常殺獄, 輸情納款, 多積年所, 或有刑至累百次者, 兩件獄事, 大關倫紀, 而匡辰之七度刑承款, 反起訝惑, 意者, 匡辰目見許多事情之都歸於渠, 無計掉脫於衆口, 反欲虛擲其一身而然歟。此八可疑也。凡係殺獄, 傷處爲重, 詞證次之, 而以傷處, 則自縊被縊·自刺被刺, 各成一案, 所謂詞證, 無一憑考可問之人, 前後文案, 多出於懸空摸索。此九可疑也。趙匡辰承款之後, 崔女宜無發明之端, 而終始抵賴, 末乃承款於同推者, 抑或有別般隱情而然。此十可疑也。道臣査啓, 以先刃後縊, 爲斷案, 以明縊無痕之爲死後假縊, 而匡辰·崔女之招, 以以巾先結, 以刃繼刺爲言, 若然則生前之縊, 亦且無痕乎。此十一可疑也。匡辰及崔女招辭, 旣不曰縛其兩手, 又不曰推之使臥, 則無遮截臥受刃等語, 亦無歸趣。此十二可疑也。女人知覺雖云淺短, 做此凶計者, 亦必工於乃飾伊日在家者, 只是崔女與匡善, 而匡善亦暫出, 則事端透露之後, 其將推諉於何人, 而無難於戕殺乎。此十三可疑也。猾校妖婢雖曰, 聽匡辰之誘脅, 而同作罪囚, 同入官庭, 許多錢貨, 初無流行之跡, 而五兩賂物, 旣出別人, 班族氣勢, 亦無鋪張之路, 而數語酬酢, 便沒肯綮, 則四丹之指告李次望, 安知不爲鳳元欲實廉問之計乎。此十四可疑也。情僞難測, 事變無窮, 或者有積怨深怒於崔女或朴女者, 出入皆從後門, 行凶肆毒於猝乍之間, 一以爲移禍之計, 一以爲逞憤之道, 而崔女·匡善未之覺得歟。雖曰意慮之不到, 難屬事理之全無。此十五可疑也。此獄之爲疑獄, 通國之所知, 而自經繡覈, 便成鐵案。匡辰承款而經斃[徑斃], 崔女輸情而待覆, 更無可以擧論者, 而披閱獄案, 節節可疑, 考之淫獄而可疑者, 爲十五, 參之殺獄而可疑者, 爲十五。摠以論之, 合爲三十條疑端, 旣至於三十條之多, 而謂以究竟擔閣一邊, 亦有違於審克之道。大臣及本曹諸堂, 各以意見條列以聞。曹啓, 收議大臣, 則右議政蔡濟恭以爲, 平山獄情, 千頭萬緖, 奉讀判下, 節節皆中, 詳覆擧行, 決知其不當云。判府事李在協以爲, 平山獄情, 疑晦多端, 伏讀判付, 聖人之言, 不啻如片言可折, 詳覆擧行, 不可輕議云。判書沈頤之以爲, 更査得情云。參判柳戇以爲, 如法處斷, 恐不可已云。參議朴天衡以爲, 更査得情云。判付內, 淫獄無間夫, 則不成獄殺。獄無正犯, 則不成獄, 疑獄無緊證, 則不成獄。此獄淫也·殺也·疑也, 兼有而俱備, 一猶難貰, 三案牢成鐵案, 豈或以傅輕二字容說, 而間夫則匡辰云, 而已瘦死矣, 正犯則匡辰云, 而已瘦死矣, 緊證則匡辰云, 而已瘦死矣。匡辰之隨問卽服, 常理之外, 朴女之冤死代殺, 公法之常, 而匡辰不在, 則渠之昭脫, 死者申雪, 無其路。惟此淫·殺·疑三案, 將無出場之日。此所以遍詢大臣·獄官, 期欲究竟而後已。無奸夫·無正犯·無緊證, 而只誅一箇崔女曰, 是女爲三案原謀云爾, 則大非以其罪正其律, 與其殺之於然疑之跡, 無寧失之不徑說者, 或以崔女之輸款, 爲持難之端, 而依俙遲晩, 漫漶着侤, 已死之匡辰亦然。三尺何等公物, 而急於收殺, 不嫌苟艱, 其害反有甚於經決之近於顚倒。況本事則至淫褻, 本罪則姑殺婦, 無論生者·死者, 勒斷以眞有而實犯, 亦違敦俗重倫之政。由前·由後, 蔽一言曰, 不成獄。當崔女酌放事分付, 而合施之律, 卿等廣考法文, 論理議處。曹啓, 若以士族婦女瀆亂風敎擬之, 則已是一罪, 若以父母殺子女用意凶慘勘之, 則亦係當死。捨此二條, 更無可照之律。大明律鬪毆條有曰, 祖父母·父母非理故殺子孫之婦者, 杖一百流二千里。惟此法文, 似可照擬, 而今玆處分, 出於天地造化精妙之理, 則以臣等膚淺之見, 議到於律名輕重, 實涉擅便。上裁。判付內, 依回啓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