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致死男人
風波險起於覓竹之場, 擧措憯毒於貪杯之後。酒類生禍, 縱自無理, 醉時殺人, 可不償命? 有坐客之目擊, 卽是的證, 觀兇身之口招, 便同輸款。噫, 彼某漢正犯, 以酒爲生, 於酒乎遊, 旣入壼〔壺〕裏之乾坤, 已忘世間之甲子。强覓煙臺, 轉激醉膽, 暫避隣舍, 便入死門, 不料枕木之操, 有此伏弩之射矣。沿身上下, 初無痕損之可言, 而以耳邊之緊部, 有速死之重傷。皮破肉坼, 按指則分濶, 深藁則量深。打則一打, 打也甚猛, 遇打便倒, 仍不省者也, 其死之拖至旬餘, 不亦遲乎? 屍首之口眼開, 手不拳等形症, 脗合於法文中, 故實因段, 被打致死懸錄。
一人致命, 七漢共犯, 傷損焉似輕似重, 證招焉或左或右, 然疑層生, 甲乙莫定。按檢而覓痕, 捧供而鉤情是如乎, 同屍身云云, 傷處幾庫, 長廣分寸云云, 皮已封矣, 無以量深, 外面看來, 似非辜限內致命之傷是乎矣, 被打之初三日氣窒, 始通言語, 爲其父之過慮, 强策扶起, 或出庭畔, 亦未幾日, 仍臥不起, 始終惟云頭骨刺痛。以水椎之堅硬, 當必死之處, 外雖皮封, 毒氣向裏, 無得過辜限, 斷然無疑。
口眼開手不拳等形症, 脗合法文云云。
群敺共打之案, 先辨下手輕重, 區別首從, 自是按獄之體段也。
大厄將迫, 於眉端一打, 正中其腦後, 木枕所加, 閻符隨到。
托妻洩恨, 可知其執仇, 頭重眼閉, 可驗其受傷。喝起之痕損乃著, 指的之看證自在。
此獄段, 毒手悍性, 不怕不畏, 戕敗人命, 雖或有之, 而未有如此獄之至凶且憯者。
凡係敺殺, 亦自有類, 憤鬪於當場, 翻勃而使氣敺人致命, 而意非必殺者, 無情之犯也, 積憾於往日, 層怒於逢場, 不計挺刃, 必殺傷害者, 有情之犯也。無情之犯, 法猶不饒, 有情之犯, 尙何可論? 結辭必欲戕害者, 有情之犯也, 某段以正犯懸錄。
第以伊時擧措, 今日想像, 則石塊飛擲, 可揣手勢之猛毒, 鮮血逬出, 足料痕損之深重。而當場蹲伏, 景色孔慘者, 此乃法文中毒氣之卽時向裏兺除良, 頭顱必是死之部, 肉綻乃致命之傷, 則命延半夜, 亦云幸矣, 口開肚不脹形症, 襯合法文, 故實因段, 以被打致死懸錄。
今此屍身, 已經多日, 殆無完膚, 此眞法文所謂壞爛屍, 無憑檢也。所以用水而頻令澆潑, 按手而屢回看審, 則仰合面上下體, 他無可疑可執之痕, 而惟於頭顱稍右, 皮褪骨露處, 有微凹損痕一庫, 其色紅活。故謹依檢骨之例, 指摩則顯有芒刺, 綿拭則明驗牽滯, 其見量分寸, 錄在屍帳爲有在果, 石稜之打, 旣發於證左, 骨塌之損, 又著於顱右, 則田畔昏仆, 可知毒氣之向裏, 夜半奄忽, 無異致命於當下是乯遣, 凡人之手勢, 率多行右物致打, 則其傷當在左邊, 而今在右邊者, 飛擲拳石, 橫着稍右之故也。其爲被打死, 斷然無疑, 而屍首之手不拳, 骨傷之色紅活等症, 脗合於無冤錄被打死條。
汝何敢不拜, 醉漢所以起鬧也, 吾不欲相較, 死者所以謹避也。走入田畔, 初無鬪獸之跡, 乍顧隴上, 忽逢沒羽之箭。綿以裹, 餠以付, 雖有當場之治表, 必死部速死處, 其奈毒氣之向裏? 未冷之尸, 投某家而委臥, 已絶之魂, 舁唐簀而轉移, 其時則五鼓將鳴, 其命則一縷可哀。血出頭眩, 看證二人之的招自在, 肉綻骨損, 初覆兩檢之斷案斯成。題
舊憤新慍一時陡起, 益切越人之嘗膽, 先倡後從, 衆手交加, 可覩楚軍之甘心。執因雖曰端的, 定犯多有疑晦, 是以多岐體訪, 百遍鉤鉅爲有如乎, 上項致死人姓名屍身云云。仰合遍體, 旣多變動之色, 上下沿身, 亦有皰胗之狀是乎乃, 第於左額角, 有色紫黯皮破骨損處一庫, 隨手低陷, 按之有響。故使之尺量, 則骨損之圓圍, 爲幾寸幾分, 皮破之穿孔, 可容指尖。
見量之分寸形狀之比旁, 已載屍帳爲有在果。
以部位則額角, 乃要害處, 以器仗則木杖, 乃堅硬之物也。
皮綻骨損, 檢場之形症昭昭, 血流遺矢, 證人之供招的的兺除良, 且其口開手散, 肚皮不脹等形症, 脗合法文被打死條。
經歲蓄憾, 雖云忍痛而含冤, 連日侵辱, 豈不招禍而促命?
磨拳擦掌, 決一死生, 其氣勢之凜凜, 所向無敵。
柏拍之聲, 起於何處, 驟雨之敺, 繼而難辨。
黃昏之變, 出於衆手, 蒼卒之眼, 記於奚暇?
由前由後, 情節也詞證也, 俱有可據。
起鬧於黑夜之裏, 被傷於衆敺之中, 旣無緊證之對劈, 秪有苦主之指的。獄情到此, 疑亂徒積, 苟非形症, 無以決折。
七個當頭, 殆同哮怒也虎之氣, 一棒爭先, 無異搏鷄之擧。摘奸時痕損紫赤, 尺量時分寸較大。
死者生前, 明有此說。
實因則端的, 兇身則抵賴。
來鬧者, 無非犯漢之族戚, 鬪場也 果是僻村之單幕, 事機自綻, 端緖畢露。
胸膛牽痛, 死者化首生前之言也, 代死無恨, 犯漢被縛時說也。
參情攷法, 案無可疑。
此獄段, 殺死之外, 大關倫常, 服念之際, 尤宜審愼是如乎, 謹按皇律, 伯叔父敺殺侄而故殺者, 杖一百流二千里, 及續典, 父母殺子女兄殺弟, 而用意兇慘者, 以鬪敺殺律論之文。以原續典有當律者, 從二典故也。而通編頒行時受敎, 若曰, 父殺子兄殺弟, 罪止杖徒, 制法本意, 而先朝受敎定爲一罪者, 蓋出於欲懲其罪, 非爲償其子之命也, 從今以後, 一依法文施行, 此載通編小註矣。在律典, 則固當從典, 在受敎, 則先後有異。今若以其猶子之死, 置其猶父於一罪, 則藉令死者, 苟有人理, 祗益悲苦耳。敦倫居先, 雪冤反輕, 區區愚見, 合有參量。
始因醉鬧, 終成厲階。
假寐設巧, 已定瓮裏捉斃之計, 臨急圖生, 無異盤中磨蟻之狀。彼則有潰圍之刃, 此則有迎擊之手, 其生其死, 可在瞥별眼。
數間蝸屋, 兩漢戰鬪, 强弱之勢不同, 生死之分判異。羞辱方切於失妻, 憤怒更深於推物, 擬刃持杖, 已懷悍毒之心, 壓膁鞭腿, 終被齊憤之激。
以酒之故, 逢彼之怒。少婦當壚, 得無逢迎之態, 醉客臨杯, 何有爾汝之分?
變出倫常, 情極慘毒, 國法自在, 不可與他獄之比。雖俗佞佛, 士女齊會而祝, 頂村醪迷人, 爾汝同醉而忘形, 遂使種德神祠, 飜成速獄厲階。
佳節端陽, 人皆痛飮, 醉而倡者速禍, 醉而應者速辜。
十年三子, 好合齊眉之儀, 再嫁一妾, 翻成反目之端。
下手之孰先孰後, 殆同烏之雌雄, 彼傷之何緊何歇, 無非狐之然疑。
信手擲打。
上自心坎, 下至臍肚, 以手拍之, 堅如鐵石, 血水惡汁, 流出產門, 而產婆探驗, 亦無他物, 考諸法文, 明是胎傷。
秦家肥瘠, 非越人之所知, 沈姓也園歡娛, 豈陸郞之可妬?
五漢賭技於深夜, 一夫殞命於翌日, 事涉孟浪, 情極慘愕。
大凡按獄之法, 實因先定, 正犯次定, 死者生前之言, 屍親來告之事, 兩造俱備然後, 三尺自在其中是如乎, 蓋此獄段, 夙知鰥夫之居, 可期以方。潛逃寡娥之說, 正適其意紅顔薄命。彼謂, "某村女子, 黃昏佳期, 竟作誰家郎君? 乃出閉席之陳平, 欲挑隔窓之文君, 非我無媒。" 迺裹三十兩錢, 與子同行, 爰啓百餘里程。曉星錯落, 早納履於小瓮地名, 炊煙纔歇, 夕寄飯於吉店。前程餘幾, 夜將深焉, 有村不遠, 計暮當至矣。自此離發, 由彼漸進, 乃以狐媚之術。及其獐項之地, 初月影殘, 三更俙微, 寒樹瞑生, 四顧寂寥, 之左之右, 或先或後。乃欲引手猛繫之際, 正彼遺矢, 蹲坐之時, 忽擧朱亥之袖, 猝生蒼鷹之風。一把搗砧杵, 先打其顱, 四箇無方石, 後及其身。流血濺淄於路傍左右, 傷處浪藉於耳根上下, 按之則殆若泣鼎沸水, 磨之則亦猶盛袋破器。可憐! 黑屯地地名落在身體, 悠然白雲峰名也, 飛無蹤跡。初焉好意自托折薪之斧, 反而爲讎, 孰料肱篋之椎? 當場擧措, 不見圖也, 經宿殞絶, 亦云幸矣。謹按法文曰, "耳根頭顱, 係是速死必死之處, 而傷處如在速死, 不得過三日。" 又曰, "凡打者分寸稍大, 毒氣蓄積向裏, 可約得一兩日後身死。" 以檢驗時所見言之, 今此腦上左邊凹陷, 周圍一寸八分, 肉色淡紅, 左耳根上與稍左右邊, 肉綻骨露, 其色紫赤, 三庫橫長各爲稍大, 一是必死, 一是速死兺除良, 口眼開, 手不拳, 腹不脹, 諸般形症, 脗合於法文中被打死條。故實因段, 被打致死懸錄爲乎旀。噫! 彼白哥行兇之時, 卽暮夜無知之間也。空山寂寞, 看證者誰? 蒼天冥默, 指的者何? 片言雖云折獄, 尺法無以斷案, 死者之冤徒然自舍, 正犯之目, 宜乎難定。若使其命而盡劉, 難將此事而卞白。然而神目如電, 隱微莫顯, 天理孔昭, 潛伏亦明。幸爾酒商姓名之過去, 適又樵夫姓名之相逢, 固知居民之本界, 故委報僵屍之載路, 則入告洞中。出見路傍, 其氣也呼吸如鷇不絶, 其聲則言語似蟻可聞, 孰無惻隱擧懷救活之心? 人皆驚愕, 乃用荷擔之行, 扶入洞齋, 請來面任。問其委折, 究厥顚末, 則死者生時之言云云。
大抵折獄之要, 不出於實因正犯詞證三者, 而此獄段, 被打根因, 只憑於屍親之供, 傷損部位, 自服於兇犯之招, 至於證看, 變出奸所, 人無證參, 參情究理, 別無疑晦。噫! 彼狂童死者, 年至有室, 靡有室家, 義遵叔誡, 違越誡飭, 恣行踰墻之習, 不顧陷身之禍。瞰田夫之出耕, 誘菜女而入房。莫曰中搆之無知, 其奈外墻之寓目。于斯時也, 樂莫樂兮死者, 憤莫憤兮正犯。投鋤起而趕來, 蹴戶入而射毒。驚魂之淫婦在房, 落膽之奸夫出外, 短籬之下, 逃脫不得, 勢若觸藩之羊, 數步之內, 措手莫及, 危如游釜之魚。麤拳健棒, 隨後猛打, 腦右耳上, 鮮血涌出。氣息昏倒, 勺水不入, 乃於是夕竟致殞絶。其死雖慘, 其禍自取。謹按法文曰, 耳根頭顱, 係是速死必死之處, 而傷處如在速死, 不得過三日, 又曰, 凡於著分寸稍大, 毒氣蓄積向裏, 可約得一兩日後身死, 以檢驗時所見言之云云。
斷獄之要, 傷痕先驗於屍身, 然後實因段的, 源委次究於詞證, 然後正犯歸一。
變出之根因, 屍親不諱, 猛打之情節, 兇身自服, 雖無詞證之可據, 亦無疑晦之事端。
每懷狂蝶之心, 頻作偸香之習, 親戚戒之以速禍, 隣里目之以不良。醜行不悛, 姦婦那絶。復續舊情, 自謂安穩, 猝逢悍夫, 魂已驚散, 當前之荊籬未踰, 進退惟谷, 追後之健棒難避, 生死關頭。
哀聲徹及於門外, 無人救護, 鮮血濺漬於庭畔, 有誰矜憐?
譬如霜後之枯葉, 易致風前之飄零。
孼雖由於自作, 慘則極於凶絶。
疑怪之跡, 已露於前日, 淫奸之狀, 見捉於登時。淫婦則育二雛而有琴瑟之和者也, 奸夫則當卅齡而無室家之樂者也。甘犯白日踰墻之律, 女悅男欣, 罔念靑春結髮之誼, 鬼怒神呵。
大凡殺獄, 難掩者實因也, 難得者詞證也。實因雖明, 詞證不信, 則獄情有然疑之端, 正犯容發明之喙, 在在皆然。
蓋此獄事, 始起於夫婦間言詰, 終至於室家內戕殺。其殘忍慘惻, 實有倍於他獄。
禍始胎於十緡, 而十緡終作器仗, 計欲保於一縷, 而一縷便成草芥。何瞥霎時不忍, 憤氣咄他姻親地。遂搆冤家證招, 雖是符合檢驗, 尤當審克, 故撑屍露明, 用法轉洗, 要部實處, 眼無不注, 靑痕黑色, 指無不按則
風波惹起於白地, 百年之姻誼都喪, 手勢倏翻於蒼猝, 千古之業冤已結。査非不愼, 而疑莫疑於情跡 檢於是行矣, 驗莫驗於形症。今此屍身, 殞斃已跨三朔, 變動殆遍四縫。如或差毫必致謬千, 所以用水而頻令澆潑, 按手而屢回看審, 則仰合面上下體, 他無可疑可執之痕, 而惟其云云, 見量分寸, 錄在屍帳爲有在果, 唉! 彼死者, 非老非少, 且寠且貧, 恩義莫如父母, 供老末由如誠, 意愛雖切, 妻孥遑恤。其何從心, 有夫有姑, 不告直走, 全沒女子之道, 或往或諭, 期欲回心, 儘是家長之風。足之凍腹之饑, 無情之責, 雖苦勢所使, 心所愧, 自反之咎居先。迺者某月某日, 卽其催命之時, 雪風寒路, 復作率妻之行。孤村斜陽, 那記伏弩之變, 不意捉去之厄。雖無罪而有罪, 瞥眼枕木之打, 非要害而受害。終焉, 偕往携眷而歸, 事或近於究竟。已經光景, 默會而思, 心則足以欲死, 況其傷損, 豈無痛毒。悲苦之情, 屢發於言辭, 呻吟之聲, 漸劇於晝宵。駸駸乎出沒鬼域, 誰能藥餌, 寂寂然隔絶柴門, 何人來問。竟於十日之內, 仍臥不起, 可憐一縷之命, 無病長逝。傷痕已著檢場, 明是毒蓄, 血癊腹冷, 縱云本症, 殆同風聲鶴唳。謹按無冤錄中云云, 傷重則死, 且其只眼開, 手不拳, 肚不脹等證, 無不脗合於被打死條, 故實因段, 以被打致死開錄爲乎旀
大凡殺獄, 雖有許多傷痕, 實因不過一處肯綮。
彼此皆不勝酒主客, 互相撞胸, 則是所謂秦楚之戰, 得失惟均, 蠻觸之爭, 勝負何居者也。
以夫而殺妻, 爲一傷倫之變也。殺其妻者, 有可殺而擅殺者, 有不可殺而故殺者。所謂可殺者, 如敺罵其夫之父母與祖父母之類, 而今此致死之某氏, 未嘗有是, 則某之殺妻, 是不可殺而故殺也。
蓋凡獄情久, 則易眩, 眩則生奸。故追理於久遠之後, 情態萬端, 强覓於疑眩之中, 毫謬千里。此獄段, 幽冤積菀於五朔, 而朽骨尤難詳驗, 詞證不備於三切, 而公眼無所明據。其所以幽處, 頤顯虛中模實, 惟照法行檢是已。木枕, 是堅强之物, 而猛擲至於再次, 頭面卽要害之部, 而重傷非止一處。鼻樑右眼胞之靑黑低陷, 雖係變症之例, 具眉叢左耳根之紫黯堅硬, 可驗冤血之尙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