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踢致死男人
大凡復讎之獄, 有可復者, 有不可復者矣。當讎而報, 容有可恕, 不當讎而報, 法無所貸。
恨肚獰膽, 升憤斗起, 以鋤揮打, 以足亂踢, 甘心必死, 何有要害緊歇? 死在俄頃, 無容更議, 而其在重人命愼獄體之道, 出置屍身, 云云, 沿身上下, 靑黑紅白, 皮脫柔軟, 腎囊浮大, 無非夏節變動之色。頭腦皮裂, 胸膛三庫之微硬紫黯, 部位雖重, 傷不深入。最是肋脅虛怯處, 周匝血癊, 按之堅硬, 分寸潤大, 狀如鞋痕。健足猛踢, 毒氣向裏, 未免當下之斃。口眼不閉, 兩手散, 髻鬆亂等形症, 脗合法文, 故實因段, 以被踢致死懸錄。
精神已失於揮打, 氣色亦窒於被踢。
爾醉我醉, 劉阮同歸, 此鬪彼鬪, 兄弟共犯。
釁端旣不分明, 證供亦無的見。
如或差毫, 必致謬千, 是以多岐體方, 百遍鉤鉅。
第腎囊浮高, 右邊囊皮紫黯, 癊暈周匝, 狀如小兒掌, 而尺量, 則圓圍爲四寸八分。按驗, 則右卵子縮上不見, 故試以醋綿, 始乃自下是如乎, 腎囊乃速死之處, 紫黯是深重之傷, 以若深重之傷, 當彼要害之處, 其死之不逾兩日, 勢所固然。
小便之丕塞, 顖門之發紅, 口不閉, 手不拳。
趁墟歸路, 已帶幾分之濁醪, 斜日曠野, 未洩如斗之麤膽。虛勢之堂堂, 不怕天不畏地, 使氣之凜凜, 何擇木, 何擇石?
聯翩而同行, 可謂有力之强敵, 踽踉而獨行, 實是無援之弱卒。
如非一時麴孼, 那致千古業冤? 吁, 亦慼矣。以昨日無病强壯, 寧不慘然作今日有恨孤魂。
大凡讞獄, 莫重者實因, 最緊者參證也。先以實因, 倣照法文, 而法文脗合, 又以參證, 指定正犯, 而正犯歸一, 然後可無差誤橫罹之冤。而死者之至冤無罪, 凶身之絶悖無倫, 豈有如此獄者哉?
兄弟共犯, 難辨甲乙之在誰, 田野毆傷, 適無隣佑之可憑。是以多布耳目, 先探梗槩, 百遍鉤鉅, 領會端緖爲有如乎。
不醉則不鬪, 不鬪則不傷, 不傷則不死。
鬪旣因於相醉, 死固宜於傷重。
死符適到, 偶討一話, 虛火忽衝, 麤膽陡激, 莫問來由, 不計曲直, 突赴足踢, 正中要害, 纔經一宵, 遽斷七尺。
檢驗干證, 若是的確。
鬪因旣無事端之可言, 殺變亦非嫌冤之所由, 則甚矣! 酒之流生禍也。
場市歸路, 爛飮無何, 兄弟作伴, 反添客氣, 踉蹌躝跚, 無端起鬧。
大凡獄事, 實因無二, 供招歸一, 然後可謂平允稱停。檢至三遭, 獄老而生奸, 證有兩袒, 辭遁而諱情。
長廣分寸, 各自不同, 紫黯堅硬, 隨處有殊, 或似珠貫星羅, 或似物狀錢形, 難以一箇定論是乎矣, 或有闊挾長短者, 疑是磕擦撲傷之故, 或有珠連星羅者, 明是鞋底着鐙之傷。痕損夥多, 安知無非踢而受撲者乎?
腰眼要害, 可擬速死, 脅肋虛怯, 亦係必死。
口開, 手散, 髮亂 等 諸般形證。
魂飛鞋下, 讎冤難伸, 髮散庭中, 魍魎忽生。
燭殘空房, 可憐失侶之鴛, 月滿五朔, 何完覆巢之卵?
服藥無益, 下鍼奈何?
來自數百里之外, 欲講四十日之前, 已難矣。
所以按驗屍首, 推覈證口, 務從平允之道, 克盡哀敬之道爲如乎, 右乳下傷處云云。
得其傷與證, 則因與犯固可得而言矣。
傷處如彼緊重, 踢痕若是分明, 則踢一字, 此案之綱領也。是乃得其傷而執其因乙仍于, 實因段, 被踢云云。是乃得其證而定其犯也, 某段以正犯懸錄。
執因之要在於傷, 定犯之道在於證。得其傷與證, 則因與犯固可得而言矣。何者? 一拳一脚, 難掩者痕損, 十手十目, 莫逃者詞證。所以按屍首云云。
孼由其婦, 禍延其姑, 斁倫傷化, 胡至此極?
蓋孕婦之自顚自沛者, 心有所定, 胎不急動, 故或有安保之道。被人歐踢者, 猝地喫驚, 胎忽震落, 故易致殞絶之患。以此推知, 受傷被自之間, 輕重判焉。按獄之體, 不得不尙嚴, 則執法之論, 不可不從重。
被踢之痕已著而莫掩, 胎傷之跡至微而難見。今以血水惡物之流出產門, 若謂胎傷之的驗, 則此有不然者。自其致死, 至此覆檢, 首尾爲二十餘日, 則皮血消化, 臟腑壞爛, 口鼻耳竅產門等處之惡物流出, 卽其勢也。何足爲胎傷之明症乎? 假使致命由於胎傷, 非踢則胎不受傷, 非胎則母不幷命, 苟究其因, 實由被踢。
云云。俱無可疑之跡是乎矣, 至于腎囊, 按摩稍久, 則兩箇腎子縮上不見, 故一依法文, 或試葱白, 或試醋糟, 蘸軟衣服, 罨至一飯之久後, 揉按小腹, 則腎子始乃自下是乎所, 腎囊旣是要害之處, 縮上又是必死之症。然則某之手勢, 觸之猛歟? 某之足勢, 踢之毒歟? 觸之猛踢之毒, 固難於指迷歸重。某死者也之氣殞絶而殞乎? 某死者也之臟腑, 震而損乎? 絶而殞, 震而殞, 亦近於以蠡測海, 噫! 信乎心而符乎情者, 惟是事理也。天下萬事, 皆將執其事理之所然, 而莫不究竟矣。雖曰白鬚筋力, 如無直踢之勢, 靑年穉竪, 胡至有速死之患乎? 執此究之, 檢體之檢也, 無損而有損也, 詞證之招也, 無傷而有傷也。蔽一言曰, 私和也, 行賂也, 埋瘞也, 諸般作俑難掩, 此獄之外面姦態, 兩箇腎子之初焉縮上也, 終焉洗蘸後直下也, 莫逭此獄之恁裏贓跡。推情則然, 繹理則若, 而第以膚淺之見, 難言其的確是如乎, 此獄之定執實因, 旣有法文之脗合, 成獄一款, 無容更議, 而某之速死, 旣係於腎子之縮上, 腎子之縮上, 必由於踢犯之所致是如乎, 施用銀釵, 釵色不變, 故實因段, 以被踢致死懸錄, 某段以正犯書塡爲乎旀。